這是我所聽見的:
有一次,世尊在摩揭陀遊行說法,去到王舍城,前往一位陶師那裏,然後對他說: “陶師賢友,可否讓我在工場住一晚呢?這會否打擾你呢?”
“大德,不會打擾,只是先前已經住了一位出家人,如果他允許的話,你便可以隨便住了。”
住在陶師工場的出家人名叫富拘娑提,他因為對世尊有信而出家,過沒有家庭的生活。
世尊前往富拘娑提尊者那裏,然後對他說: “比丘,可否讓我在工場住一晚呢?這會否打擾你呢?”
“賢友,請隨便。尊者可隨便住在這裏。”
於是,世尊進入陶師的工場,在一個角落舖設草堆,然後盤腿坐下來,豎直腰身,把念保持安放在要繫念的地方。
世尊在晚上用了很多時間來盤坐,富拘娑提尊者也是在晚上用了很多時間來盤坐,這時世尊心想: “這是一個有淨信的人,他出自於哪個師承呢?讓我問問他吧。”
於是,世尊問富拘娑提尊者: “比丘,你是跟隨誰人出家的呢?你的老師是誰呢?你喜歡哪種法義呢?”
“賢友,喬答摩沙門是釋迦族人,從釋迦族出家,他聲名遠播,是一位阿羅漢.等正覺.明行具足.善逝.世間解.無上士.調御者.天人師.佛.世尊。我就是跟隨這位世尊出家的,我的老師就是這位世尊,我喜歡這位世尊的法義。”
“比丘,這位世尊.阿羅漢.等正覺現在住在哪裏呢?”
“賢友,在北方國土有一個稱為舍衛城的都城,這位世尊.阿羅漢.等正覺現在住在那裏。”
“比丘,你之前見過世尊嗎?若見面時,你能認出世尊嗎?”
“賢友,我之前沒有見過世尊。在見面時,我不能認出世尊。”
這時世尊心想: “這人是跟隨我出家的,讓我為他說法吧。”
於是世尊對富拘娑提尊者說: “比丘,我要對你說法。留心聽,好好用心思量,我現在說了。”
富拘娑提尊者回答世尊: “大德,是的。”
世尊說: “比丘,人由六界所組成。人有六觸入處。人有十八意行。有四超越處:不失智慧、守護真諦、常作放下、修學寂靜。確立四超越處的人,不受我慢所轉,當一個人不受我慢所轉的時候,可稱為一位寂靜的牟尼。
“比丘, ‘人由六界所組成’ 這句說話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說的呢?
“比丘,有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風界、空界、識界。 ‘人由六界所組成’ 這句說話就是基於這個原因而說的。
“比丘, ‘人有六觸入處’ 這句說話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說的呢?
“比丘,有眼觸入處、耳觸入處、鼻觸入處、舌觸入處、身觸入處、意觸入處。 ‘人有六觸入處’ 這句說話就是基於這個原因而說的。
“比丘, ‘人有十八意行’ 這句說話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說的呢?
“比丘,眼看到色之後,意念在喜、惱、捨的色境之中活動;耳聽到聲之後,意念在喜、惱、捨的聲境之中活動;鼻嗅到香之後,意念在喜、惱、捨的香境之中活動;舌嚐到味之後,意念在喜、惱、捨的味境之中活動;身感到觸之後,意念在喜、惱、捨的觸境之中活動;意想到法之後,意念在喜、惱、捨的法境之中活動──當中有六種喜的活動,六種惱的活動,六種捨的活動。 ‘人有十八意行’ 這句說話就是基於這個原因而說的。
“比丘, ‘有四超越處’ 這句說話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說的呢?
“比丘,有智慧超越處、真諦超越處、放下超越處、止息超越處。 ‘有四超越處’ 這句說話就是基於這個原因而說的。
“比丘, ‘不失智慧、守護真諦、常作放下、修學寂靜’ 這句說話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說的呢?
“比丘,什麼是不失智慧呢?有六界: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風界、空界、識界。
“比丘,什麼是地界呢?有內地界,有外地界。
“比丘,什麼是內地界呢?眾生所執取的,內在堅性的組成物,如頭髮、毛、指甲、牙齒、皮膚、肌肉、腱、骨、骨髓、腎、心、肝、肺、脾、橫隔膜、大腸、小腸、胃、糞便等任何內在堅性的組成物,都稱為內地界。
“無論內地界或外地界,都應以正慧如實視之為沒有 ‘我擁有地界’ 、 ‘我是地界’ 、 ‘地界是一個實我’ 這回事。當以正慧如實來觀察地界之後,便會對地界厭離,內心對地界無欲。
“比丘,什麼是水界呢?有內水界,有外水界。
“比丘,什麼是內水界呢?眾生所執取的,內在濕性的組成物,如膽汁、痰、膿、血、汗、膏、眼淚、脂肪、口水、鼻涕、黏液、尿等任何內在濕性的組成物,都稱為內水界。
“無論內水界或外水界,都應以正慧如實視之為沒有 ‘我擁有水界’ 、 ‘我是水界’ 、 ‘水界是一個實我’ 這回事。當以正慧如實來觀察水界之後,便會對水界厭離,內心對水界無欲。
“比丘,什麼是火界呢?有內火界,有外火界。
“比丘,什麼是內火界呢?眾生所執取的,內在暖性的組成物,如體溫、體熱、飲食後的消化功能等任何內在暖性的組成物,都稱為內火界。
“無論內火界或外火界,都應以正慧如實視之為沒有 ‘我擁有火界’ 、 ‘我是火界’ 、 ‘火界是一個實我’ 這回事。當以正慧如實來觀察火界之後,便會對火界厭離,內心對火界無欲。
“比丘,什麼是風界呢?有內風界,有外風界。
“比丘,什麼是內風界呢?眾生所執取的,內在動性的組成物,如向上出的氣體、向下出的氣體、腹中的氣體、體腔中的氣體、肢體中的氣體、呼吸等任何內在動性的組成物,都稱為內風界。
“無論內風界或外風界,都應以正慧如實視之為沒有 ‘我擁有風界’ 、 ‘我是風界’ 、 ‘風界是一個實我’ 這回事。當以正慧如實來觀察風界之後,便會對風界厭離,內心對風界無欲。
“比丘,什麼是空界呢?有內空界,有外空界。
“比丘,什麼是內空界呢?眾生所執取的,內在空間性的組成物,如耳孔、鼻孔、口腔、下嚥食物的地方、消化食物的地方,排泄的地方等任何內在空間性的組成物,都稱為內空界。
“無論內空界或外空界,都應以正慧如實視之為沒有 ‘我擁有空界’ 、 ‘我是空界’ 、 ‘空界是一個實我’ 這回事。當以正慧如實來觀察空界之後,便會對空界厭離,內心對空界無欲。
“比丘,在超越了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之後,剩下來就是這個清淨、明晰的識了。這個識識別些什麼呢?識別什麼是樂,識別什麼是苦,識別什麼是不苦不樂。
“比丘,以樂受的觸為條件,會生起樂受;當一個人在領受樂受的時候,他知道自己正在領受樂受;當這樂受的觸息滅時,他知道以這樂受的觸為條件所生的樂受也會息滅、平息。
“比丘,以苦受……
“比丘,以不苦不樂受的觸為條件,會生起不苦不樂受;當一個人在領受不苦不樂受的時候,他知道自己正在領受不苦不樂受;當這不苦不樂受的觸息滅時,他知道以這不苦不樂受的觸為條件所生的不苦不樂受也會息滅、平息。
“比丘,就正如用兩支木柴來摩擦能夠生熱,這樣便能取火。當木柴分開及放在地上的時候,這種熱便會息滅、平息。
“比丘,同樣地,以樂受的觸為條件,會生起樂受;當一個人在領受樂受的時候,他知道自己正在領受樂受;當這樂受的觸息滅時,他知道以這樂受的觸為條件所生的樂受也會息滅、平息。
“比丘,以苦受……
“比丘,以不苦不樂受的觸為條件,會生起不苦不樂受;當一個人在領受不苦不樂受的時候,他知道自己正在領受不苦不樂受;當這不苦不樂受的觸息滅時,他知道以這不苦不樂受的觸為條件所生的不苦不樂受也會息滅、平息。
“比丘,在超越了苦受、樂受、不苦不樂受之後,剩下來就是這個清淨、明晰、柔軟、受駕馭、明亮的捨心了。
“比丘,就正如熟練的金匠或金匠的徒弟準備好熔爐的燃料後便生火,然後用鐵鉗把金粒放進熔爐裏,他在適當的時候對爐火扇風,在適當的時候對爐火灑水,在適當的時候對爐火放捨,這時黃金得到很好的鍛煉,得到完美的鍛煉,清除了雜質,去掉了瑕疵,變得柔軟,易於鍛造、變得明亮,可隨心所欲地把這些黃金鍛造出金箔、耳環、項鍊、金環等飾物。
“比丘,同樣地,一位比丘在超越了苦受、樂受、不苦不樂受之後,剩下來就是這個清淨、明晰、柔軟、受駕馭、明亮的捨心了。
“他知道,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空無邊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是會長時間對自己這種捨心生起依賴和執取的;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識無邊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是會長時間對自己這種捨心生起依賴和執取的;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無所有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是會長時間對自己這種捨心生起依賴和執取的;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非想非非想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是會長時間對自己這種捨心生起依賴和執取的。
“他知道,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空無邊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這是一種行;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識無邊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這是一種行;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無所有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這是一種行;如果把自己這種清淨、明晰的捨心擺放在非想非非想處,跟隨著這種境界來修心的話,這是一種行。
“他對有或無有都不作行、不作思。他對世間沒有任何執取,沒有執取便沒有掛慮;沒有掛慮便親身體證湼槃,自己知道:生已經盡除,梵行已經達成,應要做的已經做完,沒有下一生。
“如果他感受一個樂受時,知道那個樂受是無常的,知道自己對此沒有依附、沒有愛喜。如果他感受一個苦受時,知道那個苦受是無常的,知道自己對此沒有依附、沒有愛喜。如果他感受一個不苦不樂受時,知道那個不苦不樂受是無常的,知道自己對此沒有依附、沒有愛喜。
“如果他感受一個樂受時,他感受那個樂受而不受束縛;如果他感受一個苦受時,他感受那個苦受而不受束縛;如果他感受一個不苦不樂受時,他感受那個不苦不樂受而不受束縛。
“他在感受一個從身體方面所帶來的感受時,知道那是一個從身體方面所帶來的感受;他在感受一個從命方面所帶來的感受時,知道那是一個從命方面所帶來的感受。他知道當身壞命終、壽命完結後,對它們沒有愛喜的各種感受都會平息下來。
“比丘,就正如以油和燈芯為條件,油燈便能燃點,當不再加油和調整燈芯的時候,那盞油燈因為沒有燃料補充而很快便會息滅下來。
“比丘,同樣地,一位比丘在感受一個從身體方面所帶來的感受時,知道那是一個從身體方面所帶來的感受;他在感受一個從命方面所帶來的感受時,知道那是一個從命方面所帶來的感受。他知道當身壞命終、壽命完結後,對它們沒有愛喜的各種感受都會平息下來。
“比丘,具有這種智慧的人,就是一個具有究極的智慧超越處的人。這種究極的聖者智慧就是將所有苦盡除。
“比丘,確立真諦而不動搖的人能得解脫。比丘,虛妄是一種虛假法;而真諦就是一種真實法,這是湼槃的境界。比丘,具有這種真諦的人,就是一個具有究極的真諦超越處的人。這種究極的聖者真諦就是一種真實法,這是湼槃的境界。
“比丘,一個人之前因無知而有執取,而現在像使連根拔起的棕櫚樹無法再生長那樣根除這些東西。比丘,具有這種放下的人,就是一個具有究極的放下超越處的人。這種究極的聖者放下就是對所有事物放捨。
“比丘,一個人之前因無知而有貪欲、貪著、貪染,而現在像使連根拔起的棕櫚樹無法再生長那樣根除這些東西;之前因無知而有傷害、瞋恚、惡意,而現在像使連根拔起的棕櫚樹無法再生長那樣根除這些東西;之前因無知而有無明、迷癡、邪惡,而現在像使連根拔起的棕櫚樹無法再生長那樣根除這些東西。比丘,具有這種止息的人,就是一個具有究極的止息超越處的人。這種究極的聖者止息就是貪欲、瞋恚、愚癡的止息。
“比丘, ‘不失智慧、守護真諦、常作放下、修學寂靜’ 這句說話就是基於這個原因而說的。
“比丘, ‘確立四超越處的人,不受我慢所轉,當一個人不受我慢所轉的時候,可稱為一位寂靜的牟尼’ 這句說話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說的呢?
“比丘,一個人心想: ‘有我所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有一個我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我將會怎樣怎樣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我將不會怎樣怎樣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我將會成為有色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我將會成為無色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我將會成為有想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我將會成為無想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一個人心想: ‘我將會成為非想非非想。’ ──這是一種自我計著。
“比丘,自我計著如疾病,自我計著如膿腫,自我計著如中箭。超越所有自我計著的人,可稱為一位寂靜的牟尼。
“比丘,一位寂靜的牟尼不再有生,不再有老,不再有死,不再有動搖,不再有欲望。比丘,如果沒有生,又怎會有老呢?如果沒有老,又怎會有死呢?如果沒有死,又怎會有動搖呢?如果沒有動搖,又怎會有欲望呢?
“比丘, ‘確立四超越處的人,不受我慢所轉,當一個人不受我慢所轉的時候,可稱為一位寂靜的牟尼’ 這句說話就是基於這個原因而說的。
“比丘,你要受持這簡略的 ‘分析六界’ 的法義。”
這時候,富拘娑提尊者心想: “我遇到了導師!我遇到了善逝!我遇到了等正覺!” 他起座,把大衣覆蓋一邊肩膊,頂禮世尊雙足,然後對世尊說: “大德,我犯了錯!我這麼糊塗、這麼愚癡、這麼不善。我竟然用賢友這個稱謂來稱呼世尊!大德,願世尊接納我的悔過,好讓我將來約束自己。”
“比丘,你確實是犯了錯。你確實是這麼糊塗、這麼愚癡、這麼不善。你竟然用賢友這個稱謂來稱呼我。比丘,我接納你的悔過,你明白這是過錯之後便會依法改善。比丘,一個明白什麼是過錯的人便會依法改善,會在將來約束自己,能在聖者之律之中進步。”
“大德,願我能在世尊的座下受具足戒。”
“比丘,你衣缽齊備嗎?”
“大德,我衣缽還沒有齊備。”
“比丘,如來是不會替衣缽還沒有齊備的人授具足戒的。”
富拘娑提尊者對世尊的說話感到歡喜,感到高興,他起座對世尊作禮,右繞世尊,然後前往找尋衣缽。但是,富拘娑提尊者在找尋衣缽的時候,被一頭失控的牛撞倒,被牠奪去了性命。
這時候,一些比丘前往世尊那裏,對世尊作禮,坐在一邊,然後對他說: “大德,一個名叫富拘娑提的人聽了世尊簡略的教導後便命終了,他的去向怎麼樣?他的下一生怎麼樣呢?”
“比丘們,富拘娑提是一位智者,依法而行,沒有在法義方面的原因而煩擾我。比丘們,富拘娑提斷除了五下分結,在上界化生,在那裏入滅,不會從那世間回來。”
世尊說了以上的話後,比丘對世尊的說話心感高興,滿懷歡喜。